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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二百六十九章禦前告狀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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睡到半夜的時候,小燕被脖頸上的疼痛感驚醒,她慌亂地睜開眼,雙手情不自禁地攀上了脖頸,觸手是一條柔滑的綾布,那綾布與她的纖細的脖頸緊密貼合,在後腦的位置上打了一個交叉,一雙粗壯有力的手各執了一端,手的主人隱在黑暗中,似乎在緊緊咬著牙!

窒息!瀕死的緊迫感!

小燕無力呼吸、無力吶喊!她兩條腿想要使勁掙脫束縛,可是身子被人死死壓住!她的雙手緊緊抓著敷在脖頸上的綾布,尖利的指甲在脖頸上留下一道一道豎條形的血痕!

死亡那麽近,小燕甚至覺得只要一口氣喘不上來,她就再沒有機會看到明天的太陽了!

“小燕姐?小燕姐?”屋子外忽然傳來急促的呼喚聲。

仿佛是陽光穿透彤雲照下來,將原本陰翳的世界都變得絢麗光彩!

小燕伸出一只手在半空中奮力抓撓,她想要呼喊,可是嗓子被死死勒住,竟連半點聲音也發不出。就連床上細碎的響動也被火盆裏偶爾爆出的一聲“劈啪”給遮掩過去。

陽光雖然刺破了重重黑暗,卻仍舊無力到達最陰暗的角落。小燕幾乎要絕望了!

可就在這時,門外的人忽然毫無預兆地撞門進來了。

床上的黑影一震,迅捷地丟下手中的綾布,像是一只受驚的老貓,“蹭”的一下,閃身就消失在黑暗中了。

那黑影與沖進來的宮女撞了一個滿懷,那小宮女嚇了一跳,卻趕忙將嘴捂上,連一點聲音也不敢發出來。

等那黑影消失在門外,小宮女才急急忙忙跑到床前:“小燕姐,您沒事吧!”

小燕死裏逃生,她奮力將脖子上的綾布扯下來狠狠摔在地上,重重喘著粗氣,就像是瀕死的魚兒,嘴上一張一合!

門外的大雪已然還在下,地上已經積攢了厚厚一層。白銀一般的雪地似是月亮的光芒一般映在屋子內,小燕看見床邊坐著的窗花,深深吸了幾口氣才道:“窗花,你,你怎麽會來這?”

今夜替小燕值夜的人正是窗花,可她不呆在采風殿裏,跑到自己房間來做什麽?

窗花有些不好意思地道:“我本來是想替小燕姐值夜的,可是……可是我大約是發熱了,身體一個勁兒覺得冷,精神也是懨懨的,所以,才想厚著臉皮來求您先替我一夜,等我養好了身子,再將這個人情換給您!”

小燕一把抓住她的手,只覺手心的皮膚底下似是埋了一個炭盆,觸手只覺火熱。小燕便點點頭:“我知道了!”

窗花就趕忙接著道:“小燕姐,剛剛跑出去的那個人是誰?我瞧著他似是神色慌張,可是出了什麽事?”

劫後餘生,小燕的淚珠滾落下來,可是她整張臉都隱在黑暗裏,讓人看不清她的容貌:“是……是有人要殺我!”她轉頭看了一眼地上那匹白綾,聲音幾乎都有些顫抖起來:“有人想用這匹白綾了結了我!”

窗花一驚,反握住她的手心,急忙道:“是誰?是誰想要你的命!”

窗花平日裏對她還算尊敬,再加上,今晚若是沒有窗花,只怕自己難留活口,因此小燕也不隱瞞,她搖著頭道:“我不知道,我不知道誰要殺我!我也不知道她為什麽要這做!”

小燕說話的時候身體微微前傾,整張臉便從帳子後露出來,只見白雪的映襯下,她臉上似是有珍珠一般耀眼的光芒閃爍。

窗花安慰她道:“您別擔心,現在壞人已經跑了,沒事了!”

小燕搖搖頭:“敵暗我明!我實在不敢掉以輕心!那人既然失手了一次,難保就不會有第二次,到時候我該怎麽辦?”

窗花一時語塞,想了想才道:“戌時一到,宮門便下了鑰,旁的宮室裏的人就再也進不來了!如此說來……想要對姐姐下手的,應該是咱們自個兒宮裏的人!”

小燕眉頭緊緊皺起來,就連眼淚也不再往下流,她心中已經隱隱有了些許猜測,今晚的事情,莫非是……她深深吸一口氣,卻遲遲不願意吐出來。她雙手緊緊握著,渾身顫抖得更加厲害!

窗花覷著她的臉色,小心翼翼道:“小燕姐仔細想想,可曾在宮裏與人結仇?若是有了懷疑的人,明日只管去告訴咱們娘娘,娘娘素日最疼你,一定會幫你做主的!”

娘娘?小燕心中苦澀一笑,卻是不敢露出馬腳。她一把抓住窗花熱騰騰的小手,急道:“今夜的事情暫時不要說出去,一個字也不要提!”

窗花懵懂地看著她:“連娘娘也不提嗎?娘娘她……”

窗花手上一緊,握著窗花的力道不由加重了一些:“娘娘日理萬機,這等小事不宜用來叨擾她,等我私底下將案子查的差不多,再去回稟娘娘。”

窗花見她如此堅決,只得慢慢點頭答應。小燕便道:“我已經與那些人打了照面,我的房間想來是不安全了!”

窗花趕忙道:“既然發生了這樣的事,姐姐是萬萬不合適再去娘娘跟前值夜了,我身上雖然不爽利,但是也要比姐姐強一些,姐姐不如先去我那裏呆一晚,好歹混到天亮,也方便緝兇。”

窗花貿然闖進來驚了刺客,只怕也已經受了牽連,因此她的屋子也不安全,而且,此事事關重大,萬事小心為上,縱使是救命恩人,也不敢托底了!

小燕一邊想著一邊就穿衣服下床,她先將地上的白綾收拾起來,然後才回頭對窗花道:“你趕快回去娘娘身邊吧,耽誤了這麽些時候,若是娘娘有什麽事要找你,豈非又是一樁難事?”

窗花有些猶豫道:“可是姐姐你……”

小燕趕忙擺手:“你放心,你放心,我這就出去找個地方對付一宿,只等天明,便會去找主子做主的!”

窗花聽了暗暗點頭,也不再說其他,又低聲安慰了兩句,這才先一步走了出去。她走之後,小燕也急急忙忙裹了一件大氅,趁著風雪出門去了。

因為害怕路由追兵,小燕每一步都走的小心翼翼,甚至時不時會扭頭看看身後是否有人跟蹤。采風殿後頭有兩間罩房,從前是下人在住的,可是自從純妃入主采風殿,她生活素來節儉,手底下伺候的人也少得可憐,因此宮女太監便全都搬進了後廊,後罩房便因此空了下來。

那地方平日裏陰森可怖,任憑誰也不願意過去,自己若是現在裏面避避風頭,只要能熬到日出破曉,便好了!

既然想好了去向,小燕也不再怠慢,冒著夜色,一路穿花繞樹向後罩房跑過去。好在門上並未上鎖,小燕便警惕地看了一眼門外,然後才閃身進屋去了。

又是一個不眠之夜。

外頭的雪花不停地飄落,只怕等不到明日清早,這個世界便會成為銀裝素裹的世界了。大地上白茫茫一片,將從前那些腌臜物事全部都蓋在雪地裏。

可是小燕能甘心看著所有的真相被深埋嗎?她心裏一千個一萬個不想說出實情,可是她沒有辦法,若是再一味沈默,只怕下回遇刺,她就再沒有這麽好的運氣了!

不在沈默中爆發,就在沈默中滅亡!

第二日一早,宮門的封鎖剛剛解除,小燕便趁著無人註意,悄悄溜出采風殿、向著皇後的昭仁宮跑去了。

思來想去,在整個後宮中,能夠救命的只有皇後了。

小燕來到昭仁宮外,守門的小太監就匆匆進去回稟。過了許久,那個小太監終於弓著身子跑了出來,一甩手中的拂塵,略帶些歉意道:“小燕姑娘,皇後娘娘的身子近日來都不大好,所以一早便囑咐閆嬤嬤吩咐過,不見外客!”

這是要將自己拒之門外?一想到昭陽宮外有詭譎的殺手在四處游蕩,自己若是前腳出了門,後腳便會性命不保,小燕就覺得自己什麽都能割舍下。

“公公,麻煩您再去通稟一聲,奴婢這裏有德妃娘娘身體不適的重要情報!”

小太監拗不過她,只好又跑進去重新通告。這一回,守門的太監很快就跑回來了。他笑得眉眼彎彎,就連聲音也透著一股子從未有過的親熱感:“皇後娘娘就在偏殿等著,你快隨我來吧!”

小燕心中驚喜,趕忙亦步亦趨地跟了上去。小太監領著她在昭陽宮一路穿行,終於在偏殿裏見到了皇後娘娘。

皇後穿一襲明黃的棉服,頭上的珠翠雖然不多,但是將整個人都襯得雍容華貴。她面色微臣,手中端著一個青瓷蓋碗,一下一下用杯蓋撇著杯子裏的浮沫,連頭也沒有擡一下。

小燕急忙上前見禮,皇後卻並沒有讓她起身:“你是純妃宮裏的宮女,跑到昭陽宮來作什麽?”

小燕卻只是抹著眼淚:“皇後娘娘救命,皇後娘娘救命!”

皇後“啪”一聲將手裏的茶杯擱在桌案上,臉上的神色卻似乎沒有絲毫的變化:“你一大早就在昭陽宮哭哭啼啼成何體統?有什麽事情只管對本宮說罷!”

小燕趕忙忍住淚,又恭恭敬敬地磕了一個頭:“娘娘,昨晚上,有人企圖要殺了奴婢!”她微微將脖子間的臥兔拉下來,立刻便有幾根豎條形的血痕顯漏出來,那些血痕都還很新鮮,像是剛剛抓傷沒有多久的樣子。而在那些抓痕之下,似乎還隱隱可見一條紫青的勒痕,一眼看上去有些觸目驚心。

皇後似乎有些微微吃驚:“這是怎麽一回事?”宮女的身份雖然低賤,但是也由不得宮嬪隨意打殺,若是傳了出去,豈不讓天下黎民百姓笑話皇家視人命如草芥?

小燕似是含悲忍淚:“昨晚,奴婢正睡得正濃,忽然被人用白綾纏住了脖子,若非奴婢身上還有些力氣,只怕這個時候……已經入了地府了!”說完,她重重叩頭,將身子覆在光潔的地板上,肩膀一抽一抽的似乎像是在流淚。

皇後吃驚道:“到底是怎麽回事?可看清了賊人的身份?”在後宮公然行兇,可不是什麽小事情!

小燕哭得梨花帶雨:“天色昏暗,奴婢並不曾瞧見,可是娘娘,奴婢身在宮中,到了戌時,宮中便有門禁,不許隨意走動,能夠在半夜出現在奴婢房間的,一定是奴婢的熟人!”

她說的十分隱晦,但是皇後卻已經聽出來了:“你是說……純妃派的人?”

小燕激動地涕泗橫流:“奴婢萬死不敢有背主的心思,可是純妃娘娘已經起了要殺奴婢的心思,奴婢萬般無奈,只好來找皇後娘娘您投案。”

皇後皺著眉頭依舊不相信:“純妃殺你做什麽?你素來是她跟前得臉的大丫鬟,她怎麽可能無緣無故想要殺了你?這事不可能!”

小燕見皇後不相信,趕忙又磕了幾個頭:“皇後娘娘,非是純妃無緣無故要殺奴婢,而是……奴婢知道了她的辛密,她想要殺奴婢滅口!”

終於進入正題!皇後心中微微舒了一口氣,臉上卻依舊是一副不肯相信的神情:“什麽辛密?”

小燕有些猶豫,這些話一旦出口就再沒有挽回的餘地!

可若是不說的話,想想昨天深夜那個場景,自己難道想再來第二回麽?若是真的有下一回,自己到底能不能活著走出采風殿?

皇後見她似是猶豫不決,眉頭輕輕一蹙,幹脆果決道:“你既然沒有什麽要說的,便回宮去吧!本宮乏了!”說著做事就要站起身來。

小燕心中一震,趕忙往前爬了兩步:“娘娘,德妃的病其實是與純妃有關的!”

皇後剛剛欠起的屁股又慢慢落下去:“你說什麽?”

小燕急忙道:“德妃娘娘其實並不是病,她只是中了毒了!她枕的那個枕芯兒有毒,毒素會趁著她睡覺的時候滲進皮膚裏,久而久之,她便會出現失眠多夢的癥狀!這個時候,純妃娘娘會趁著探望德妃的機會,在她的茶點裏加入一些藥粉,這些藥能讓娘娘當夜高燒,癥狀就與風寒入體別無二致。只不過,若是發熱的癥狀反覆幾次,娘娘的身子便會被掏空,若再想調理好,就不那麽容易了!”

皇後面上有微微的震驚,同時還有一絲不易察覺的、被死死壓抑下來的怒氣:“她給德妃下的什麽毒?德妃枕芯裏的又是什麽?”

小燕急得趕忙搖頭:“奴婢不知,奴婢不知……奴婢只知道那東西會讓人失眠多夢!其他的一概不知!”

皇後微微一頓,眼神忽然淩厲起來,笑容更似是淬了毒的利劍:“這些東西,你們都是從何處聽來的?”

小燕重重磕了幾個頭:“回娘娘的話,德妃娘娘的枕頭是奴婢……是奴婢……送去的!”她的聲音越來越小,到了最後,幾乎微不可聞。

可是皇後已然是聽到了:“你是用何種方法調換了德妃的枕頭?”

小燕狠狠咽了一口唾沫,猶豫不決道:“內務府的總管大太監梁瑞清……他……他對奴婢……”她的臉開始發紅。潮紅從臉頰蔓延看來,一直鋪到耳朵根後,“所以奴婢便利用他的便利將枕頭調換了……”

梁瑞清那個老狐貍沒想到竟然還有這麽一口愛好!

皇後縱使在後宮見慣了事,聞言也忍不住有些微微的惡心。小燕卻已經十分急切地撇清自己:“奴婢本來是不願意的,可是……可是……”一邊說,她就一邊哭了起來:“可是純妃娘娘竟然拿奴婢的家人威脅奴婢,她說如果奴婢不按照她吩咐的去做,保管讓奴婢的家人們……嗚嗚嗚,皇後娘娘,奴婢實在沒有辦法,這才助紂為虐的啊!”

皇後心裏自然清楚她的動機,只不過並沒有拆穿。而是適時地拍了一下桌面,與小燕形成強烈的共鳴:“純妃真是好大的膽子!只不過,這些事事關重大,本宮也不能輕易做主,必須要呈奏皇上!屆時,你可願意做一個見證?”

小燕已經破釜沈舟,若再想後退,卻不可能了,為今之計,只能一往無前,否則便是死路一條!“娘娘,奴婢願意作證!”

皇後深深吸一口氣,耳後緩緩吐了出來:“好!本宮這就帶你去見皇上!”

小燕去昭仁宮首告的時候,采風殿的純妃也終於發現了不尋常。

往常洗漱的時候,小燕總是伺候在側,可是今日竟然不見她的蹤影。純妃便拉著一個宮女問道:“小燕呢?”

那宮女手裏正拿著象牙梳子幫她梳頭,聞言渾身一顫,趕忙跪了下去:“奴婢不知,今日醒來,奴婢便沒有見過小燕姐姐了!”

純妃心中狐疑,她凝眉想了一下,才冷聲吩咐:“趕快去找!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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